上个月就惦记着去安徽泾县转转,听说那儿是宣纸老窝。看见传统手艺就走不动道,非得亲眼瞅瞅才踏实。周末一跺脚,背包一甩就出发了,路上颠簸是真够呛,可想到能摸到正儿八经的宣纸源头,脚底板都冒劲儿。
摸到小岭村
下了大巴还得转三蹦子,七拐八绕才撞见个山坳坳里的小村子。青砖老房墙上糊着厚厚的黄泥巴,一股子树皮混合溪水的味儿直往鼻子里钻。嚯!路边竹竿子上挂着一排排半透明的纸帘子,跟晒面条似的,那阵仗看得我眼睛发亮。村里老师傅叼着旱烟袋冲我乐:“外乡人?来看纸的?”
动手才知深浅
光看哪过瘾?缠着老师傅要上手试试。老人被磨得没法子,塞给我个粗布围裙:“小心着点!烂了纸浆别赖我!”跟着他钻进闷热的作坊,好家伙!第一步泡料就吃瘪:那青檀树皮和沙田稻草捆得死沉,扔池子里得用脚丫子拼命踩。踩了半个钟头小腿肚直哆嗦,老师傅眼皮都没抬:“城里的娃,没力气!”
- 打浆要命:抄起三米长的竹帘子往浆池里沉,手一抖哗全撒地上。老师傅脸都绿了:“使巧劲!当它是金鱼捞着!”来回捞废了二十几张,胳膊酸得抬不起来才勉强成张薄片。
- 晒纸靠老天爷:湿漉漉的纸往火墙上贴,稍微快点就吹破洞。挨着火墙跟蒸桑拿似的,汗珠子砸在滚烫的砖面上滋冒烟。老师傅龇着黄牙笑话我:“急晒不好前功尽弃!”
墙根底下的故事
傍晚蹲在作坊外头啃烧饼,老师傅烟袋锅子磕得当当响:“从前这作坊挤满百十号人,你瞅瞅!”手指头往院里一比划——就仨老汉守着大池子。最揪心是那句:“我孙子大学毕业非留上海,说回来捞纸不如送外卖!”老人突然不说话了,就盯着墙上那些奖状发愣,那纸做的奖状比他的手还光滑。
临走硬塞给我一刀晒好的纸,摸着跟婴儿脸蛋似的又韧又软。回程路上颠得骨头散架,可脑子里全是老师傅佝着背捞纸的影子。说到底,那池子纸浆漂着的,怕不只是树皮稻草,是多少代人手艺的魂呐!